前几年有一部人气电视连续剧《士兵突击》,开场白极其吸引人:“敌军在一个阴晦的早晨发动了进攻,我方的第一道防线很快被撕碎了,鲜血和生命换来了时间,各主力集团军得以集结,并构筑第二防线”。
笔者在看那部电视片时一下子就被这几句话吸引住了,当然这只是一个虚构的文艺作品,表示的也就是一个假想敌的问题,但要是问有谁会有可能大举入侵中国,并且还能逼着中国陆军以空间换时间,来得以重新集结主力集团军得以重新集合来构筑第二道防线这个问题,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过来的中国人都会立即条件反射地想到一个国家:俄罗斯。
用英语来表示“国家”好像有三个字,NATION, COUNTRY和STATE。从NATION来说,俄罗斯民族是一个伟大的民族;从CONUNTRY来说,俄罗斯的国土是一片壮丽的国土;但是如果从STATE来说的话,就不知道应该怎么评价俄罗斯了。笔者会诚心地祝愿俄罗斯繁荣富裕,但不会祝愿俄罗斯繁荣富强。俄罗斯不能“强”,强大的俄罗斯将是全世界的噩梦,尤其是我们中华的噩梦。
笔者绝不是反俄分子,实际上笔者对俄罗斯的印象很不坏,如果要用一个单词来形容俄罗斯的话,最恰当的可能是“壮丽”。俄罗斯无论是国土,音乐,文学,建筑,甚至中年妇女们的体格都当之无愧地称得上“壮丽”,人们可以从远处欣赏这种壮丽,但不能靠近,因为那种壮丽是依靠嗜血来维持的,因为这个国家是中华的邻居,所以对于中华来说,这种壮丽就显得是一种邪恶的,恐怖的壮丽。
世界上这么多国家,总有某个特定的国家在某段特定时间是某个特定国家的噩梦,但是从立国开始就一直是所有邻国的噩梦的国家可能就只有俄罗斯一个。
所谓“存在即合理”,既然几百年来俄罗斯一直是所有邻国的噩梦,就肯定有其理性原因。打开世界地图看一下就能知道原因何在。俄罗斯有世界上最广袤的国土,有最丰富的资源,可是居然没有出海口!
从俄挪边界的巴伦支海开始,喀拉海,拉普捷夫海,东西伯利亚海,白令海,鄂霍茨克海,一直到远东的日本海,超过10000公里的海岸线,可是不是永冻就是大半年冰冻,或者起码要冻上三个月,几乎没有不冻港。
俄罗斯是被冰封起来的国家。
只有一个现在是俄罗斯北方舰队的母港的摩尔曼斯克由于大西洋暖流的影响是不冻港。摩尔曼斯克军港是一次大战中的1915年才开始建设的,原来连俄国人自己都不知道北极圈里面还有个这么个好地方。摩尔曼斯克对俄罗斯起的作用是在二次大战中美国的援助物资主要通过这个港口运了进来,因为这个原因,摩尔曼斯克也被纳粹给弄成了一片废墟。战后重建以后,苏联并没有对这个港口寄予什么大指望,主要是作为潜水艇基地,其他水面舰艇开始使用这个基地还是在苏联解体以后,因为当时的国力实在太弱,没有其他地方可以指望。即使是现在,俄罗斯也没有把摩尔曼斯克作为海军的前进基地使用。
因为这地方虽然能终年停船,终年开船,但是周围的陆地依然是冰天雪地,物流极为不便,另外出港之后是准备绕北欧通过北海还是准备穿白令海峡呢?一路上可有美国英国加拿大这盎格鲁萨克逊在虎视眈眈地等着在,这条道路走不通。
从俄国的第一位沙皇雷帝伊凡四世开始,通往海洋就是俄国人几百年的梦想。
原来俄国人出海只有唯一的一条出路,就是从波罗的海经丹麦的斯卡格卡克海峡进入北海,但是俄罗斯本身在芬兰湾所拥有的海面宽度不超过150公里,这就是在从伊凡雷帝以后的几个世纪里,俄国人和波罗的海沿岸的芬兰,波兰,立陶宛,瑞典,德国一直在死磕的原因,这也是瑞典从卡尔马同盟独立时芬兰人没有选择独立而是情愿成为瑞典属国的原因,后来俄国人一定要将芬兰从瑞典分裂出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也是立陶宛,爱沙尼亚,拉脱维亚这三个波罗的海国家有着被俄罗斯帝国吞并,再独立,再被苏维埃帝国吞并,再独立这样极为复杂历史的原因。
因为他们拦了俄国人的路。
对俄罗斯人来说,波罗的海是一个出海口,但绝不是一个好的出海口。即使是在苏维埃帝国的全盛时期,波罗的海三国全部是被占领国,波兰是华沙条约成员国,芬兰在很大程度上采取亲苏联政策的时候,这条路还是一条死路。因为波罗的海的出口被第一批北约成员丹麦和挪威死死封住,就是出了波罗的海进了北海又是两个北约的死硬分子英国和冰岛迎面拦住。俄国人动不了。
俄罗斯人的思维方法有时候是极为消极的。可能是已经知道全世界都是他们敌人的缘故,俄罗斯人经常会说出让人目瞪口呆的话出来,比如拉脱维亚的不冻港利耶帕亚一直是波罗的海舰队的母港,可当年决定建港时不少俄国人反对。为什么?在俄国人看来,不冻港是好,没事就可以出去砍人,但是反过来说别人也能进来砍你,在首都彼得堡边上弄一个不冻港基地没什么好处,只会弄得大家睡觉不安生。
因此对俄罗斯人来说,最好的地方不但是要出脚方便,还得离他的欧洲中心部分远点,这样他自己就安全了。
首先被俄国人看上的就是黑海了,十七世纪的黑海几乎就是当时处于全盛时期的奥斯曼帝国的内湖。那时几乎没有人承认是俄国是欧洲的一员,为了争取个表现积极,俄国在大土耳其战争时加入了神圣同盟。好不容易被承认是欧洲人了,俄国人表现特别积极,最后终于在“第二次俄土战争”之后在里海边上先弄了个落脚点亚速。从那以后的三百年里俄国人和土耳其人算是膘上了,俄土战争打了十几次,俄国的地头也次次见长,估计再有个几次俄土战争,这黑海就会是俄国人的内湖了。
但其他欧洲国家也看出了稀罕:俄国人不是在为了上帝和异教徒在战,而是在让上帝为了俄国人在战。所以到了从1856年一直打到1860年的第九次俄土战争,也就是俗称的克里米亚战争的时候,欧洲人和异教徒站到了一起,英国法国撒丁王国和土耳其一起和俄国人掐上了。
远在万里之外的这些欧洲狗肉帐原本和中华无关。问题是克里米亚战争的结果,给中华带来了深重的灾难。到那时为止,俄罗斯还不是中国的邻居,而这个壮丽而邪恶的俄罗斯开始东进,最后成为了中华的邻居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克里米亚战争,俄国人确实打得很惨。惨到为了筹集军费,连阿拉斯加都卖给了美国人,一平方公里才卖五美元,总共只收了美国人七百二十万美元。当然俄国人没什么心疼的,这三百年来弄来的土地多着呢,全都是肥得冒油的,个把阿拉斯加不算回事。
俄国人从克里米亚战争中知道欧洲人再不会给他让路了。欧洲人能够容忍的底线是黑海,黑海就是俄罗斯人南进的终点。俄罗斯人要跨越黑海,必须要冒和整个欧洲为敌的风险,俄罗斯人不敢冒这个风险。
在俄罗斯人笨拙的身体上面是一个思维非常柔软的脑袋,在傲慢的外表里面是一种非常自卑的感情。世界上最看不起斯拉夫人的可能就是俄国人自己。俄国人认为日耳曼人比自己强得多,沙皇的宫廷里面日耳曼血统的高官一抓一大把,其中有不少人成为高官的理由好像除了带有日耳曼血统以外就再也找不出来了。
俄国不敢挑战他们心目中的高等种族,像条顿人,高卢人,盎格鲁萨克逊人的,过去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古巴危机时尼基塔·赫鲁晓夫在肯尼迪面前就是软了下去。但是这种在非斯拉夫白种人面前的极度自卑,在面对其他人种时表现出来的就是极度的狂妄和傲慢。俄国人在欧洲南进受阻以后,方向转到了东方。
俄罗斯人的东方入海口就是北海道,朝鲜和满洲,其中无论哪个都能给俄国人提供通向海洋的道路,而且往东方发展还不会和欧洲人发生直接冲突,东方又都是些落后的国家,风险小。但是往东方发展,有物理上的障碍,就是交通问题,东方离彼得堡实在太远了。这就是两百年来俄罗斯和土耳其死磕,而没有来东方探路的原因。
没来探路并不是说没来过东方,俄国人在17世纪就已经到了鄂霍茨克海,白令海峡和阿拉斯加。但那时俄国人的主要兴趣在毛皮上,对领土的具体要求还不是很迫切。俄国人在刚开始经营远东的时候是顺着北极圈走的,他们对农耕林业,矿产水产都没有兴趣,他们的兴趣在他们又拿手又能够立即带来巨大财富的皮毛上。所以当后来被封为阿穆尔伯爵的尼古拉·穆拉维约夫从1848年担任东西伯利亚总督,开始向南边扩张时,彼得堡的宫廷其实是有点不以为然的。但是克里米亚战争的结果让彼得保宫廷重新审视了远东政策。
克里米亚战争的参战双方都已经精疲力尽,几乎崩溃是毫无疑义的。1856年战争结束以后,双方都立刻冲向东方补血。3月底巴黎和约刚刚签订,英法立即在10月借口亚罗号事件发动了第二次鸦片战争,夺得了领事裁判权和一家八百万两白银的赔款不说,最后还一把火烧掉了圆明园。
这把火一烧就是30年,一直把北洋舰队都烧得片甲不留,也烧掉了中国的海洋梦。
俄国也以调停为名挤了进来。本来1689年索额图,佟国纲和戈洛文伯爵签订的《中俄尼布楚条约》确定了中俄边界,但这次东西伯利亚总督尼古拉·穆拉维约夫又和黑龙江将军奕山签订了《中俄爱晖条约》,除了将黑龙江以北,外大兴安岭以南的6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完全划为俄国领有之外,还将包括库页岛在内的乌苏里江以东的黑龙江下游40万平方公里的被称为“外东北”的部分划为中俄共管,这就算大清付的调停费。这一次被割跑的中国领土为所有不平等条约之冠,不要忘记现在中国的领土面积就只有960万平方公里。而外东北那部分中国领土也在两年后的《中俄北京条约》中又再次成为俄国领土。
由于《中俄爱晖条约》,俄国人首次得到了通往太平洋的通路,因此被沙皇封为“阿穆尔斯基伯爵”的穆拉维约夫被俄罗斯人奉为民族英雄也是十分正常的,现在的俄国最大面值的五千卢布通货上就是穆拉维约夫的铜像,而这座铜像现在就在伯力。
黑龙江决不是俄国人的终点,只要看他们占领了海参崴以后改了的那个倒霉名字就知道了,符拉迪沃斯托克(Владивосток, Vladivostok),那个意思就是“去征服东方”,他们还要往东。为了开发和经营远东,彼得堡宫廷又批准了西伯利亚铁道计划。
最早最敏锐地感到了这条西伯利亚铁路威胁的是日本人。和还在敲锣打鼓张灯结彩准备给西太后做寿的满大人们不同,日本人的反应异常迅速。1893年山县有朋就明确提出和俄国一战在所难免,要抢在西伯利亚铁路建成以前拿下朝鲜,准备和俄国人决战。
在甲午战争中俄国人犯了很大的错误。日本刚开始在朝鲜挑事的时候,俄罗斯人还参与了调停,李鸿章一度也很指望俄国人。但俄国人中途改了主意,他们莫名其妙地看上了朝鲜的马山港,认为那是通往太平洋的最好港口,接下来又做了一个更加莫名其妙的结论:俄国现在没有精力经营实在是太穷了的朝鲜,反正一旦开战小国日本必败,只要朝鲜在大清手里,什么时候都能拿过来。
但是后来的事态发展出乎俄国人的意料,大清输了,输得一塌糊涂。朝鲜进入了日本势力范围不说,连一块俄国人心目中的风水宝地——辽东半岛都割让给了日本人,这下子俄国人坐不住了。笨重的北极熊,行动起来却是异常灵巧迅速。在李鸿章签下马关条约后只有六天的4月23日,俄国人就联合了德国人和法国人一起打上了日本家门口,硬逼着日本人吐出了辽东半岛,让大清以三千万两白银“赎”了回来,是为“三国干涉”。
三国干涉一年以后的1896年5月,李鸿章去彼得堡参加沙皇尼古拉二世的加冕仪式,和俄国外交大臣罗巴诺夫签订了中俄密约,许可了俄国人在满洲修建中东铁路。1897年俄国又派出军舰说要保护已经没有了海军的大清,就这么着最后在1898年3月27日终于和满清签订了《旅大租地条约》,规定租借旅顺大连25年,第二年5月又签了一个什么《旅大租地续约》,俄国总算得到了几个世纪所梦想的不冻港。
19世纪末开始俄国就在远东部署了海军。最早叫做“鄂霍茨克小舰队”(Okhotsk Flotilla),后来才叫远东舰队或者太平洋舰队。俄国人在远东没有不冻港的时候到了冬天怎么办?要么就让军舰冻在港内,要么就出去猫冬,哪儿都去,甚至到过纽约和旧金山,最多的还是日本的佐世保,租借到了旅顺和大连以后,俄国远东舰队总算不要寄人篱下地到处找地方过冬了。